震耳愈聾的砲彈聲響,似乎要把身體撕裂開來,頂不住那身體的顫抖,退縮到心底深處的恐懼,驚慌潰逃。 人不在前線,卻聞到殺戮的煙硝味,好似會奪走生命,好似靈魂會被吞噬,好似眼前的一切,都是那麼虛無飄渺,摸的著,心底卻是深深地,深深地,無言的呢喃。
王力誠不是膽小,不是不勇敢,只是當危險陰魂不散,噩夢終存腦海,所做的一切努力,竟是惆悵。
在那破碎的年代,討口飯吃竟是如此困難,身上多少傲骨,也拒絕不了洪流的擺佈。不願屈膝同流合污,不願沉淪放縱,卻只能留得一身駭殼,殘敗的被狗支解,當初那清風沐節,就竟是換著什麼。
散落的屍塊,已不成人形,被狗咬的七零八落,就連一般路人也羨慕那些野狗… 從路人的談話中,就想到那個慘景,是有多麼悽涼。
路人甲:餓成這樣,我們還是學狗吃人屍吧!
路人乙:我還是沒有勇氣吃人,我們追那隻狗殺來吃吧!
不待甲的同意,乙已經追上去了,可憐的狗,都剩下皮包骨了,還是被抓起來,甩到地上,發出淒涼的哀鳴,掙扎著,卻一點用也沒有,腦漿四溢,….
是在營本部,王力誠,每包紮一個士兵,他就到廁所作嘔一次,不過最近好多了,作嘔的次數便少了,人,也是會麻痺的… 就當作是在處理豬肉吧,…力誠每每想著,好安慰自己 ,那是不能填滿的變態心理,沒有正常人可以承受吧,但活在那個時代,就如同自然界殘酷的現實,弱肉強食,豪奪獵取,毫無人性可言,如果沒有找到一套生存法則,我想別想要有後子後孫,就連有沒有明天都是堪憂,… 力誠本來是日本台北帝國大學農學院的學生,本來是在研究豬阿、牛阿、等等的畜牲的,但是因為戰爭吃緊,人力不夠,也派去中國大陸當軍醫去了,不過是學會了簡單的包紮、取子彈,就已經可以勝任戰場的急救工作了,但是有時候士兵受傷很嚴重,那種哀鳴,那種鋸腳"殺豬"的聲音,他都覺得塞滿了棉花,還是會發抖…
送來這的人,十個有八個活不成啦,你忍耐著點吧。秀枝說道
秀枝是力誠的女朋友,本來是家鄉的青梅竹馬,哪天聽到力誠要赴中國去打戰,她說她不想活了,也鬧過自殺,幸好力誠好心安慰,附帶一個條件,讓秀枝當他的護士,她才終於想開,…
秀枝的父親是家鄉的士紳,母親是日本人,從小台語跟日語都學的不錯,在傳統的賢妻良母觀念薰陶下,女人無才便是德,老爸堅持不讓他讀書,但她總是偷偷地讀,在昏暗的房間讀,總是躲著父親,不然又要被當頭棒喝了,好不是滋味。 秀枝也蠻爭氣的,唸到了女中畢業,那時候真的算是知識份子了,可惜帝國大學是給男生念的,不然她也有能力去念。 她總是借來力誠的書,念的津津有味的…
你怎麼不像其他女生一樣,跟她們學一些女紅、做菜之類的事,不用看那麼多書吧!力誠說道
你知道我從小喜歡讀書的嘛,不然我會跟你在一起嘛!秀枝回答 。
力誠心知肚明,不再追問 ,力誠的父親是秀支家的長期佃農,力誠從小跟秀枝玩在一塊,聊天聊地,到處胡鬧,胡搞瞎搞的,頑皮的很,秀枝的父親,也看力誠一表人才,早有招之入贅之意,就連從小到大的讀書費,也免費提供,扶植成為有為的知識青年。
那時候中日爆發全面戰爭,招募一些台灣自願軍去中國。力誠從小受惠於秀枝家的照顧,她的父親清福,也是靠著諂媚日人,而把事業做大的,因此力誠從小受到日本文化的薰陶,認為日本文化的偉大,因此戰爭一爆發,他就不等徵招,就自願從軍,自願從軍也有自願從軍的好處,送了一把武士刀,就讓他歡喜的到像館,拍一張英姿筆挺的照片,… 秀枝的父親堅決反對他從軍。
你不知道戰爭的可怕,別以為你在後方就不會出事,如果你發生不幸,我家的秀枝怎辦,….
"我答應你我ㄧ定會回來,如果戰爭打贏了,我說不定能出人頭地,彰顯乾爹的榮耀"
再三的哀求與妥協,也只好免強答應,那時候日本宣傳著戰爭三個月就結束,心想時間並不長,更何況又不是上前線,只是給受傷的病犯急救罷了,也認識到這位有為青年,想做的事就不會罷手,是可以趁這機會讓他到外面琢磨一下,當初在他考上帝大時,答應要許佩女兒給他,但後來老來得子,這心不甘情不願之下,或許有些險惡的想法除在他腦中也說不一定…
"當初你答應我倆成親,難道就沒有為我幸福著想的念頭"…秀枝對著父親如此說到
你給我乖一點,不是我不准你,你看你的那個,竟想跑到中國去送死,難道我不在為你未來著想嗎,是他那麼堅決,你沒有勸過他嗎?….清福講著
"有呀,但是他說,他沒有勇氣娶我,他說他要出人頭地,回來迎娶我,你是不是給他了什麼壓力了阿"
"秀枝阿,雖然力誠是妳青梅竹馬,但你有沒有想過,糖廠廠長的兒子,條件也是不錯啊"
"你在說什麼,我非力誠不嫁,你不是答應我倆成親的嗎"
"但是你知道那個傻小子,如果有三長倆短"
"我我,…"
秀枝愈辯愈氣,氣沒理辯倒父親,也沒氣那個豬頭離他不顧,…悴泣不能成聲地跑進閨房…,其實本來她想,去當力誠的護士,但這也僅止於跟力誠倆私底下的誓言,就當心告訴了父親,那他倆的計畫不救,…
力誠不是不想秀枝的幸福,而是有很多的顧慮,清福有了小兒子,應該就不會招贅他到秀枝家了,那麼秀枝成了政治婚姻,讓清福廣結富緣的層面也不是不可能。如果他不力求表現,出人頭地,或者巴結日本人,讓自己地位提高,將來如何向清福提親,他是為秀枝的幸福,也是對自己的將來著想。
三月後,打敗了中國,或許可以成為真正日本人,並在軍中,在內地出人頭地,他是這麼想著,也這麼認真的想過…
從小力誠喜歡拿著竹子,當成日本刀,在那裡耍耍玩玩的,他真的很想有一天拿著日本刀,在戰場叱吒風雲,…。在日式教育中,課餘,他參加劍道社,還練了一身好功夫。有一次,秀枝下學途中,遇到惡少的騷擾,力誠那天剛好要去找她,見狀,即便拾起路旁的竹棍,揮舞著,便落花流水的打跑了惡少,那天清福也對他讚譽有佳,還送給他一把真正的木刀,力誠也歡喜了半天,幾天高興的睡不著,也從此當了秀枝的貼身保鑣。
…回到了戰場。
"可是他們生命都是很可貴的,救得了一人,勝過七級佛屠,要好好的急救呀!"
"但是都已經傷那麼重了,你還希望什麼?"秀枝氣呼呼的嘟起了嘴
她想到了自己為他的付出,遠渡重洋,又為了他做出了那些對不起自己的事,又想到當初怎麼那麼傻會跟他私奔,跑來這個鬼地方。
不過心頭一轉,想到力誠的為人,是多麼善良,也就毛起來用力鉅那隻腳
"ㄚ阿~~~哇!~~~"
....
力誠那天晚上,在窗頭學烏鴉叫聲!!呱呱嘎嘎~
秀枝得到了訊息,穿著從女傭偷來的衣服,從後門開鎖跑了出去!
揍了一拳力誠的肩膀 ,會不會學別種動物聲音,你知道烏鴉叫聲有多不吉利呀! 你知道的嘛!我學豬叫很難聽。 秀枝聽了笑呵呵的。
那是個有風的夜晚,秀枝靠著力誠的背部,而力誠奮力的騎著腳踏車,深怕失去他的愛人,來到了車站,坐上了火車到基隆港的軍隊報到 ,我們許下海誓山盟吧,不管遇到了什麼困難,我們一定要在一起,永遠不分開,不管發生了什麼事,我們一定要活著回到台灣,不論,…
力誠岔斷了她的話語,接著說
“不論千辛萬苦,不論海枯石爛,我ㄧ會娶妳,和你廝守終生”
"力誠,我愛你"
"我也愛妳"
兩個好似熱戀中的情侶,相依畏在一起,旁人看著也是羨詫萬分,雖然台北到基隆的車程不過一小時,但對他們來講,卻懂得把握,像是天長地久一般,只不過在一起的時間總是感覺特別短,等待對方的時間總是那麼長。
又到了離別的時候了,與愛人分手總是難分難捨,真怕分離成永遠,想盡辦法記下對方的身影,卻又怕忘的時候。
"不管我倆分開多久,分開的每分鐘都要想我喔"秀枝撒嬌著。
"就算是夢中,我也會想妳,我也會夢到妳,我也會一直愛著妳"
倆人又擁抱親吻了起來 ,軍營中是不可能讓男女在一起的,會發生太多事故了,所以男人跟女人要住在不同的場所,更何況女性是稀有動物。 在日本軍隊中,女性軍人只有兩種,一種是慰安婦,一種是護士,護士的軍階比一般士兵高,但在日本沙文主義下,其實護士跟慰安婦的地位並沒有差多少,就如同藝妓跟妓女一般,前者不賣肉,但只是給有地位的男人享受罷了。
突然間
"唉呦可愛的美人兒呀",軍曹露出覬覦的臉孔說道
秀枝害怕的躲到力誠的後面
力誠挺了出來說道,"你給我尊重點,他是我老婆"
"軍隊女人就是男人的玩物,你管的著嗎?"
力誠裝著一副好像要用眼神殺掉對方似的神情,軍曹原也跟他僵執不下, 但力誠好歹也是個軍醫官,在部隊是講求階級倫理的。
"軍曹暗自罵道王八烏龜,走的瞧!"悻悻然的走開。
那晚力誠在軍營的床上翻來覆去,睡也睡不著 ,想著明天才渡船到上海,林家會不會發覺,應該會漏夜趕來這找人吧。 不過這是軍事重地,應該不能進到這吧 ,在護士團那邊,她到底睡的好不好呢? 想了很久,也抵擋不住睡魔的加持,熟睡許久。
隔天,軍隊離岸搭上了船,來道別的家屬跟士兵們那種離別的互動,讓力誠想起她的父母,並沒有跟父母說要赴戰場,只說要去日本留學三個月,鄉愿般的老母老母,並不懂得什麼是留學,只跟他說要好好照顧身體,母親縫了一件棉奧,囑咐他在日本內地天冷記得拿起來穿,軍隊中,只能穿軍服,他就只能在睡覺穿,他感到很溫暖,但總是將淚水溼透了他的床枕。
力誠禁不住想念,眼眶泛紅了起來!
當船開的時候,氣笛鳴聲作響,隱約聽到有人大喊大叫的,有人哭喊著,聲音沙啞著,還是竭力呼喊,但力誠一個念頭心想應該不是秀枝家人在找她吧!
父親在他要離開的前一個晚上,找了力誠跟他長談,…
“我最近聽到日本要跟中國開戰,你不要跟我說謊,你都認識我20來年了,你知道我的性子,我最不喜歡聽到別人說謊,我知道你顧忌母親的心情,你跟我講,你是不是要去打戰,不是去內地?"
"父親,不瞞你說,我是要去中國,但我只是負責急救一些傷兵,我是在後方,不會有危險的,你千萬不要跟母親說"
父親不說話,沉默了好一些時間。
"你知道我家本來就很貧窮,長期受到林家的照顧,無以報答,兒子中你最有出息,光宗耀祖,就靠你了,萬一你有了三長倆短,我怎對得起列祖列宗呢,又怎麼對得起林家呢?"
"父親,你是知道的,就是因為這樣,我才想去打戰,我才想出人頭地,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,將來還有什麼機會?在日本人統治下,我怎麼有機會跟日本人平起平作,如果我事業沒有成就,林家又怎麼會嫁女兒給我,我以後幫人家看看豬病的,又能在家鄉抬起頭來"
"孩子,是爸爸沒有用,沒有給你好的家境,要看別人的臉色過活,又讓你要去冒險,我真對不起你"
"爸爸,請你不要這麼說"
兩個父子抱在一起哭了起來。
想起前天的事情,又忍不住落下眼淚來,他決定有朝一日,要衣錦還鄉,以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。 基隆到上海的距離,說長也不長,但是所乘的補給艦,噸位不夠,風浪稍微大些,船身就搖晃了起來,力誠肚裡的苦水卻不停的翻擾著,力誠第一次坐船,卻也禁不起大海的折磨,上吐下瀉好不難過,臉色翻白。 到了下午終於到了上海,還來不及休息就被叫到前線去作急救的工作了。
也不知道秀枝所搭的那艘船,到底到了沒,力誠沒有自由去找她,讓他十分的著急,但軍令如山,也不敢反抗太多,乘著運輸車,來到了前線。 力誠從來沒有出過國,也沒有上過戰場,但一幕幕的景象卻讓他永生難忘,在上海,並不是想像中的繁華都市,燈火雖然明亮,但卻是火藥所造成的海市蜃樓。 樓房是很多沒錯,但是卻充滿了煙硝味,人很多沒錯,但死人更多,這是個奇怪的世界,讓力誠感到困惑。力誠一生中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死人,令他非常害怕且恐懼,不安的心情充斥著他的腦海。
那天晚上,因為有夜襲的攻擊行動,產生了很多傷患,詢問其他人,到底第23批的護士團到底到哪去了。但也只能換來一句不知道的回答。 這邊的醫療團是一個星期前就來的,但卻好像善於處理傷患,不會有多餘無謂的動作,手腳是那麼乾淨俐落,對於病患血流不止的傷口,都不會感到害怕,好像沒有感情的專家,讓力誠覺得很佩服。 雖然此時的他掛念著秀枝,但傷兵逐批地送來,他雖然想去尋找他,但面對周遭哀嚎痛苦的病患,也無法分神去想她了,一開始當任急救的工作,動作是那麼笨拙,環境是那麼惡劣,他想真的很後悔來到這個人間地獄。想著要出人頭地,還是有很多辦法不是嗎,這樣地責罵自己的不是。
無法分辨有多晚了,終於將最後一個病患處理好了,回到了宿舍,力誠倒頭就睡,也不管是睡在地上,也不管週遭的人打呼有多大聲,但今天舟車的輾轉,就以讓他難以多想,迅速沉睡了。
隔天一大早,他就趁還沒有戰事發生的時候,跑去問醫護團總領。
"你說那23批那團護士,長得還真不錯,被送到師本部去了"
"送到師本部,那在哪裡?"
"在後方"
"那我能調到師本部嗎"
"什麼,你給我安分點,營本部已經夠安全了,如果你在有意見的話,看我把你調去當醫護兵如何?"
軍人脾氣本來就不好,軍醫也不惶多讓,力誠想如果惹長官生氣,別說要調單位,就連營本部都可能待不了,會不會派去前線作戰阿。
力誠趕緊回去工作,白天有太陽的時候,就會有戰爭,因為看的到敵人,就會開火。不稍一會,又來了一堆病患,忙了一陣子,被旁邊的護士拉去外面,跟他說 。
"你是新來的吧,看你長的不錯,我好心跟你說,那些病患,很多都是乏天回術的,你不用那麼用心去處理,你看一天上百個傷患,如果你每個都要如此細心,別說忙不完,就連醫療用品都會匱乏,不如讓那些士兵自己求生,能活就活,能死就死,死了,少一些病床的占用,再跟你說,上面交代下來,如果太嚴重的,就不要治了,反正死了,就減少一些食口。"川藤麗子跟他說這麼說
"但我看他們真是可憐,難道就只能交給上天去安排嗎?"
"現實就是如此,你知道戰爭就是這樣,當初我來中國當護士,是抱持著當一個東方的南丁格爾的態度,我才有勇氣來的,第一天,我也是極好心為每個士兵包紮治療,但是第二天就被護士長罵說,你居然給我用那麼多紗布,你知不知道你處理一個病患用了三個人份嗎?那些已經打爛四肢的士兵,你就不用管他,今天給你一半的紗布,這是對妳的逞罰""你知道嗎,那天,紗布根本就不夠用,我把今年帶來要禦寒的衣物,都斯成長布都拿去包紮了,不知道這個冬天怎麼渡過"不知不覺麗子哭了起來 好心的力誠端手帕給她,她擦完眼淚繼續說道
"到了第三天,我就真的看到一些我負責的嚴重傷患,就這麼被我遺落在角落,他們那種乞求、又絕望的神情,我回想起來真是難過"麗子不自覺又落下了眼淚,擦了又擦,再跟力誠說到:
"我們趕快回去工作吧,不然護士長又要罵我了"
於是他們又回到了工作崗位 ,麗子是個溫柔的女子,雖然不如秀枝那麼美麗,但她看起來種是楚楚可憐,不禁讓人憐愛之情,油然而生。 是到了中午打飯的時間,軍隊中的飯色差是不爭的事實,但是在發生戰爭時,有的吃就不錯了,麗子過來跟力誠坐在一起吃,
"你的飯夠不夠吃,我吃太多了,這些分你"
"不必啦,你太客氣了"
"沒關係,看你這幾天,好像愁容滿面,在想什麼事阿,這樣下去你會生病的,來多吃一點"
不等力誠開口她就把一些飯菜撥給到力誠的網碗
"謝謝,感謝妳,你對我太好了!"
接著又說
"昨天從坐船來到上海,這一輩子還沒坐過船,就暈船,身體覺得不太舒服"
"是這樣喔,過一陣子就好了,你還有其他煩惱的事嗎"
"沒有,只是從來沒看過戰爭竟然如此可怕"
"人總是會麻痺的,我們學著忍那一點好了,加油"
"謝謝,對了,我媽帶來了兩件棉襖,你不是說你沒了冬天禦寒的衣物,就拿去穿吧"
"真的嗎,你真的要借我穿,太感激了,謝謝你囉"
"不會,這是給妳的回報,如果沒有妳的幫忙,我可真孤獨,會想不開呢?"
其實力誠帶來棉襖只有一件,但為了報答麗子,就答應要借給她,想說男人的外套多的事,並不必留下那一件,雖然是他母親親手縫製的。
兩個人有說有笑,談話中知道麗子的父親是個軍人,難怪她會來戰場,管然是虎父無犬女,麗子芳齡18,只是在戰場中,不能過於保養,清潔,不然她實際上應該是個大美人,力誠不跟她談秀枝的事,只說他是台灣人,大學肄業,麗子也不鄙視他是台灣人,反而對他更輕切幾分。
"記得喔,要多講一些台灣的故事給我聽"
"好,那你也要講一些日本的事物給我聽,我超想到日本去呀"
"嗯,一言為定"兩人赴相勾手為誓。
到了晚上,睡覺之前,力誠覺得好像有些愧疚,對不起秀枝,他怎麼可以有片刻不想秀枝,而去跟一個才認識一天的女子有說有笑,他跑去點起了油燈,寫了一封對秀枝思念的信,打算明天送出去,…
又是一天的開始,力誠還是繼續害怕,繼續到水溝嘔吐,但就是沒有像昨天那麼憂傷了,因為有了麗子的分憂,他覺得等待秀枝不再是痛苦的事。 力誠每天寫信給秀枝,但卻總沒有回信,他開始擔心,然後失望,最後絕望,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。在戰場,就算能活著一天,也都感謝上蒼了,還奢求什麼兒女之情,力誠只是個平凡人罷了 。
"力誠,你有沒有女朋友"
"有阿,有很要好的女朋友"
"是喔",麗子的表情黯淡無神,眼神落寞,讓人好不忍
力誠也不是不懂得憐香惜玉,安慰著她
"但我跟她分開了,不知道哪天才能見她一面"
"她現在在哪阿"
"在台灣"力誠說了謊,但也可能是事實,也許秀枝還沒搭上船,就被家人找回去了,或許有財有勢的林家,也會用盡一切方法,將她從上海接回家,或許她根本有其他愛人了,根本就不回信給他了。
"那你很想她嗎"
"也許哪天我死了,我就對不起她了,如果我不能活著回去,我想再多她也沒用"力誠說的事實情,他真的怕哪天他會死,力誠是懦夫,不堅守那海誓山盟的誓言。
"我好怕我哪時候死,我再也見不到她了"說著說著竟然不顧男人形象,豪豪大
哭了起來,在麗子的懷裡哭,在麗子的安慰中留著眼淚。
誰也沒想到戰事會拖延那麼久,已經開戰兩個月了,日軍卻還沒將松滬地區完全控制,力誠對四行倉庫那些中國兵從厭惡他們為何阻擋皇軍那麼久,但後來卻感到有些敬意,這是他從小到大,未曾覺得如此,他覺得中國人都是劣等人種,支那人,比台灣人更不如,更別提跟日本人相提並論,從小到大父親都跟他說,你是炎黃子孫的後代,他就是不承認,那中國人,還留著那條鞭子,女人裹腳不裹著臭布,是未開化民族吧,我怎會是跟中國人有血緣,父親我跟你講,說不定我們祖先有日本人的血統喔,力誠的老父每每都對兒子動怒,拿著竹棍追打著兒子,然而兒子卻認林清福為乾爹,在父親的眼裡,總是一個不肖子,父子的關係總是處的不好。
麗子跟力誠在一起,是麗子的有情,是力誠的無情,他在跟麗子的談話中發現,她是山本奉下少將的外甥女,老爸也是陸軍中校,如果能成為乘龍快婿的話,在日本出人頭地的日子不遠了,在旁人看來,他是十足的陳世美再板,但是環境所逼,不得不低頭,這種想像不到的戰爭慘景,會把一個人的精神消磨殆盡,如果說陳世美是像榮華世界看齊,不如說王力誠是向悲慘世界低頭。
就在一個月後,力誠突然遇見了秀枝,只聽說會有新的護士過來,但是怎麼都沒有想到就是秀枝。
秀枝看到了力誠,再也按耐內心的悲痛,哭啼啼的往立誠的懷裡過去。
"你不知道,不知道我找你有多辛苦,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,人家好想你,好像你"秀枝哭的滿臉淚水,有說不出的悲痛。
力誠起先是驚訝,後來也跟著含淚了
"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,我以為我你回台灣了呀"
秀枝只是繼續哭泣 ,麗子歡歡喜喜地回來,想要告訴力誠,她剛接到爸爸的來信,來信說力誠可以和她回內地,去做軍本部文書了事。
但一切也太巧了,遇到這種光景,她很羞愧,調頭就跑,回到宿舍,躲著哭起來了。
"我以為你都不回信,是不是不理我了"
"我沒有收到你的信阿"秀枝很訝異的離開力誠的懷中
"我真的有寄給你信但"
"我真的沒收到你的信"
"沒關係,你和你相遇,我已不在乎了"雖然力誠有些疑惑,但見到夢中思念的人,一切,似乎再也沒關係,似乎再也不重要了。
如果王力誠忘了他的處境,那是他太無知,太無情了。他知道他在做什麼,一個月的患難與共,竟抵過十幾年的歲月,他慌張了,左顧右盼,心理的所築起的一個房間,這時候到底在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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